這個“炭圓”很燙手
一臉焦急地請記者幫助查尋廢報紙買家的人姓張，廢紙收購大戶。按張先生前天向記者訴苦時自我評價的說法，如果搞個重慶市廢紙收購大戶排行榜，他列進三十二強應該不算冒大。
在南岸五公里附近一農家，張先生收的廢報紙目前積壓的數量超過100噸，用載重5噸的大卡車要拉20多趟才能拉完。這些廢報紙是他和妻子一年多來風里來雨里去，一捆捆收購來的。
積壓了上百噸廢報紙的收購大戶，張說不止他一家，目前重慶至少有20家，積壓50—100噸之間的起碼也有40家左右，總算起來，重慶目前積壓的廢報紙最少也有1萬噸，且積壓量正與日俱增。憑自己收購廢報紙10多年的直觀感覺，張推算目前重慶每天印刷報紙的用紙量可能在100噸左右，其中有30%以上的廢報紙最終進入收購大戶手中。
為啥收購來的廢報紙變成了“炭圓”？張解釋：主要與川渝兩地生產再生新聞紙能力有關。據說重慶只有江津一家新建的紙廠生產再生新聞紙，需求量不大，大量的廢報紙長期以來必須到市外尋找出路。以前的出路主要有兩條——收購大戶把廢報紙賣給四川的“宜賓紙業”等造紙企業，實力小的則賣給生產煙花爆竹的企業。從去年下半年開始，消耗大戶“宜賓紙業”由于市場原因，已經停止收購廢報紙，而重慶也大規模禁止非法生產煙花爆竹。
就地消化的胃口越來越小，向外呢？張承認江浙一帶大型造紙企業多，對廢報紙需求量極大，但價格每噸只有700—800元，加上運輸費，收購戶幾無利潤可言。
廢報紙出路成了問題，對破爛串串們來說，逐漸失去了一個較為穩定的賺錢渠道。而收購大戶目前普遍擔心的是，一分一分積攢起來的廢紙最終變成一座垃圾山——找不到穩定的脫手渠道，資金大量積壓，收得越多積壓就越多，搞得不好可能血本無歸。想就此歇手觀望一段時間，又擔心市場形勢轉好，以前的地盤被別人占去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同樣是廢紙，廢舊書刊和各類廢紙板的命運卻迥然不同——重慶其他紙廠基本上都需要且量大。以重慶造紙廠為例，該廠肩負我市黨政部門廢棄文件、檔案及部分企業辦公廢紙的回收再利用工作，１９９８年前每年收購的辦公廢紙都在２０００噸以上。但隨著數字技術在辦公領域的普及，辦公廢紙收購量逐年銳減，從去年１０月１日起，市政府要求各部門的請示件禁用紙質件而全部改用“電子公文”，即使在此前的９個月，該廠收的辦公廢紙也不足５００噸。
誰是罪魁禍首？
或許是深諳了“破爛藏金”的個中奧妙，另一收購大戶楊先生也提醒記者別在報道中透露其全名。不過，他的認識卻比張要“全球化”得多：重慶的廢報紙目前出現嚴重積壓現象，進口廢報紙是“罪魁禍首”。
過去中國紙業市場主要是自給型，進口紙張起的是一種補充作用。隨著環保要求以及新聞出版、書刊印刷、商品包裝等行業的迅速發展，中國紙張消費需求旺盛，進口量不斷增大，目前中國造紙業進口依存度在20%以上。與進口紙張相比，中國紙制品的價格性能比處于劣勢——國內基本上都是采用草漿，國外一般都是木漿，兩者造出來的紙質地完全不一樣。同樣，進口廢紙的質量也優于國內廢紙。
由于美國經濟衰退帶來發達國家的連鎖反應，從前年以來，木漿在國際市場價格大幅回落，進入中國的木漿到岸價從前年的每噸7400元已經下降到去年同期的3800元。另一方面，由于關稅降低，美國、韓國的大量成品紙涌入中國市場，造成國內造紙企業開工不足，原料積壓，從而在客觀上壓低了造紙原料——廢紙、廢報紙回收價，且回收量銳減。
美國是最大的成品紙和廢紙出口國，其中廢報紙又主要進入中國市場。前年以來，美國廢報紙的出口價格大幅下滑，以較具代表性的8號廢報紙為例，原來到岸價是每噸150美元，去年同期已經降到了90美元，現在據說只有70多美元，比國內廢紙（每噸1100元左右）的價格還要低，另一方面，進口廢報紙原料好、純凈度高，不摻磚塊和水分。而國內實力雄厚的大型造紙企業集中在沿海一帶，自然更愛用進口廢報紙了，生產出來的產品無疑更具競爭力。
3個月前，一條信息讓楊先生興奮了好幾天——美國針對鋼鐵進口加收關稅的“201”條款啟動，中國隨即宣布了擬向從美國進口的廢紙征收24%的關稅的決定。一直以來，中國對廢紙進口實行零關稅政策，并且中國進口的廢紙中有高達70%來自美國。如果真的增加24%的關稅，國內造紙業進口廢報紙數量可能會大大減少，屆時重慶的廢報紙即使遠銷山東、浙江，可能還有利可圖，而現在連湖北、湖南的造紙企業都多用進口廢報紙。然而，來自中國造紙協會的反應隨即卻使楊先生心境黯然——增加24%的關稅，在可能對美國廢紙出口造成打擊的同時，對國內造紙業產生沖擊在所難免，必然導致國內紙價上漲，該協會不久即向對外經貿部呈上了一份關于廢紙征收關稅的意見書。
我們真的沒出路了嗎
能與張先生說重慶每天有達100噸的新報紙上市基本上相互印證的是，“宜賓紙業”重慶辦事處劉經理說，如果按重量計算，重慶目前每年起碼需要5萬噸新聞紙，也就是說每年要產生5萬噸廢報紙。但劉經理否認了宜賓紙業已經停止收購廢報紙的說法，只是表示，囿于目前的生產能力，廢報紙的來源主要在成都方面。
劉坦言，重慶片區的廢報紙，長期以來主要銷往四川的宜賓、德陽、新都等造紙廠脫墨后生產再生新聞紙。“宜賓紙業”曾經雄霸川渝新聞紙市場，目前卻有數十家實力雄厚的國內外造紙企業殺來搶食。此消彼長，像“宜賓紙業”這樣的內陸造紙企業在市場上受到同行擠壓，重慶的廢報紙收購戶自然便難逃“一損俱損”的命運了。
采訪中，有人提到提高廢報紙回收率意義重大——有效利用1噸廢紙相當于節約3立方米木材、1.2噸標準煤、600度電和100噸水。好處還有，如可增加就業機會、節約外匯等等。正因此，許多國家都把廢紙回收利用作為一項重要工作來抓，有些國家還通過法律、法規要求在某些紙張中必須含有一定比例的廢紙漿。
據介紹，中國造紙原料纖維嚴重短缺，而廢紙恰恰是造紙業的重要原料。隨著數字技術廣泛普及，廢報紙無疑又是廢紙最主要的一種，去年國內廢紙回收雖達到了995萬噸，但回收率僅為27%，大大低于43.7%的世界平均水平。
看來，解決重慶的廢報紙出路問題，確實不只是與收購戶利益相關，更非絕大多數收購戶自己能解決的。那么，重慶的廢紙（尤其是廢報紙）究竟有多少被回收了，而目前嚴重積壓的廢報紙又在哪里去找銷路？這恐怖不僅僅是幾個破爛王的事情。 |
